在章丞相还没有说话的时候，元和帝便先开了口：“天色不早了，丞相若是担心贵妃便早些过去吧。”
他且看章丞相要做何选择，是选择去关心自己那个贵妃的女儿呢，还是留在御书房与他扯皮。
章丞相倒是没有过分在意春闱的事情，毕竟大部分的学子已经被许多世家大族收入门下，最拔尖抢手的便是头名的那几个。
只要春闱的榜一出来，殿试他与百官都会在场监考，届时还怕见不着那几个年轻人吗？
“老臣多谢陛下体恤，这就告退，前去探望贵妃娘娘。”他倒要看看，皇帝前天为什么要去看她。
今日为什么又不去看她了，是不是德妃又从中作梗？那些武将养出来的女儿真是……
元和帝看着章丞相远去，心底还是有些意外，章丞相很重视权柄能不能握在自己的手里，即使是用一个女儿去换。
他也是在所不惜，今日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了。
袁大人的事情，若是有了线索，他便可以在春闱之后给朝堂上的诸臣来一个开胃菜。
届时朝堂便要重新洗牌了。
章丞相此刻的不对劲，元和帝细思了一番还是招来李福前去贵妃宫中打听一番，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晚去打听打听贵妃宫里是个什么情况。”
李福也是聪明人，不需多问便知道陛下要问些什么了，无非就是打听打听丞相与贵妃说了些什么。
他们在三宫六院里都安插了自己的人，至于各宫的娘娘们知不知道，那就看她们自己能不能察觉出来了。
陛下的后宫本就没有女主人，若是连自己的人都没有，那陛下怎么能安心治理前朝的事情？那他这十几年的大内总管岂不是白当了？
“是。”
李福自认为，这皇宫大院内，除却皇帝陛下和御林军统领，便是他最大。
他管着的可是后宫三千佳丽的吃穿用度，还有宫中的开支，只要陛下一日没立后，他便能管着陛下内帑的钥匙。
用人这种都是小菜一碟罢了。
元和帝对李福最是放心，在这皇宫大院里，李福和李常怀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们做事，他自然放心。
“去办吧。”李福走了，元和帝屏退了下人，暗中的隐龙卫统领也从暗处缓缓现身。
“陛下，雍王那边有意叫永康郡主与京城的世家公子多加接触，最近世家们举办的诸多宴席都有叫永康郡主出席。”
“雍王呢？”元和帝观察了好些日子这个皇叔，但是他很是小心谨慎，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时常在酒楼与诸位大人小酌，不过眼下看来诸位大人对他并不热络。”隐龙卫都觉着奇怪，按道理说雍王一个亲王都如此纡尊降贵了。
怎么那些世家大族，还不给他面子？
元和帝闻言思忖了一会儿，大致便猜到了是什么缘故。
前不久，因为雍王私自下江南的事情，他随意找了个由头把皇叔的俸禄削减了一半。诸位大臣不得已也再次拿出了不少俸禄。
随后，便是前不久的接风宴上，雍王经办的接风宴上叫他们难堪……
这些个桩桩件件，皇叔不记得，自然有的是人帮他记得。
那些世家大族，眼下个个都是守财奴吝啬鬼，半点银子都不肯从手指头缝里漏出一星半点。他借着皇叔的名头，倒是先给他与京城中的世家大族带来了不少的隔阂。
“都接触了那些人家？”元和帝听着暗卫统领一个个报上来的名字，心里便有了数。
怪不得，皇叔这阵子安安分分地，没找事。原是忙着笼络朝中大臣……
至于永康郡主，这不就是看永康已经到了婚嫁之期，想要借着永康的婚事达成自己的理由罢了。他膝下没有儿女，那些个兄弟生的又都是男孩。
也就皇叔这家有个女儿，皇家没有公主，那不就是郡主最大？多少人盼望着与皇室攀亲，他是知道的。
“继续观察。”永康的婚事，皇叔定然只想利用她去笼络人心罢了。
他眼下叫永康去参加那些小宴席，无非就是想借此宣扬永康的美貌和才名，随后好在京城的那些人里挑一个身份地位都不错的公子。
他们如此苦心孤诣的谋划，又是请人吃酒，又是参加宴席积攒美名的，别是把主意打在了明年春闱的状元郎身上了？
那可不成，那几个人他还有大用处，永康还是嫁给那些世家公子吧。
“注意着点永康，她若是对世家之中那位公子有意，也一并来报。”若真是如此，那到时候他也还能想想法子。
可不能叫皇叔的人，祸害了他的人才。
天要黑了，李福也回来了，想来是宫门那边快落锁了，章丞相已经出宫去了。
“陛下，丞相和贵妃好像为着章娘子的事吵起来了，两个人吵得很凶，都砸东西了。”李福记着贵妃在宫中一直都是很温婉娴静的模样。
怎么与自己的父亲相处就这般？
元和帝没有丝毫意外，贵妃自小是被章娘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嫡长女，尽管心里极其渴望权利，可是章娘子于她而言也是很重要的。
想来是章丞相解释不了贵妃的疑惑，两人之间便吵开了。章娘子虽说不大聪明，可教出来的贵妃倒还算机敏。
她能发现自己阿娘的死有疑点，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如若不然怎么是她做的贵妃？
“章丞相也骂了贵妃许多难听的话。”
元和帝挑眉，有多难听？章丞相为着面子，想来不会轻易做这种事。
“他们二人把宫人都遣散了，私底下悄悄说的话，奴才的人远远只能听到一些，不够全面。”他们也不敢叫自己的人暴露。
暴露了，再想安插人手进去，那就难了。
“朕就不听了。”若是如此说便也说得通了，四下无人，丞相骂自己女儿两句，他还能说丞相的不是？
至于缘故，想来是贵妃进宫多年，没能诞下一儿半女，又笼络不住他的心思……
这些单拎一个出来就够了。
贵妃、丞相他们不高兴，他就高兴了。
李福也没想说出来，毕竟骂的挺难听的，说出来也是有辱圣听。
元和帝在御书房加班加点，把各方春闱的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只等明日再商量一番，便可尘埃落定了。
他们若是不想春闱提前，他便让那些不同意的人到地方去，他们若是不想去地方受苦，那就只有同意一条路可选。
当然，他们不同意也行，不同意的直接下放地方做官。他那时候严查地方的政绩，他们若是半点差错，就别怪他了。
虽说春闱提前对他们没什么益处，可对那些只想留在京城安享荣华富贵的人而言，提起春闱也损失不了什么。
最多便是手底下的人春闱失利罢了。
冬至，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雪，卫双舒早起时便捕捉到了外头那一抹银色。
“姑娘可别瞧了，快快进去洗漱，这雪一时半会化不了。”春桃已经换上了厚厚的冬衣，整个人都显得臃肿了不少。
卫双舒在屋里，倒是觉着还好。
春桃见自家姑娘还对窗外那片雪恋恋不舍，有些无奈：“裴公子一早便叫人过来提醒我们，叫我们看着姑娘，不要叫你出去玩雪了。”
是以她这时候才会出现在这里。
“裴公子？他这起的够早啊。”她起的这个时辰她阿爹阿娘也才醒，怎么他就起得这般快？
春桃也觉得惊奇，怎么能有人在冬日里还能起这么早，不怕冷吗？
“姑娘咱们还是赶紧去换衣裳罢。”可别穿得这般单薄在窗口看雪了，若是着凉了，主君可是要骂她们照顾不周。
卫双舒看着外边还在落的雪，想着晚些时候再看也是一样，京城的雪可要下许久。
等会儿再看就是。
闻着屋里余留着安神香的气息，卫双舒边换衣裳边思索着这个味道，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很熟悉，昨日点的是裴不明送来的安神香，他不可能随便拿一个安神香的方子来忽悠她。
他定然是确定此香有些效用，所以他才会拿来给她用。不过这个味道，她是在哪里闻到过吗？
“昨个主君和娘子已经和好了，用饭的时候还和和美美的，姑娘不必担心了。”春桃赶紧昨天姑娘交代的事情同她汇报。
这也算是在卫双舒护的意料之中，阿爹阿娘都成婚许久了，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外人感情就此出现问题？
春桃见自家姑娘不语便开始说别的事情了。
“春桃，你昨日点这香的时候，有没有觉着这个味道，有些似曾相识？”卫双舒思索了一会儿也是无果，她用过许多的安神香，闻过数种安神香的味道。
却是想不起这香是何时用过的了。
春桃有些不解：“姑娘说什么胡话呢，这香是裴公子昨日才送来的，我还是头一回闻见这个味道。莫不是姑娘记岔了？”
她对姑娘常用的那几种安神香的味道了如指掌，若是曾经用过的，她也是能记住，可这香自打她拿到手便是头一回闻见。
不可能似曾相识。
“或许是我记错了。”卫双舒没有再继续追问。
春桃便把庄子上的事情的事情与姑娘说了：“庄子上的大夫说，章娘子身上的毒再有一个月就能解了，但是眼下还发现了别的问题。”
“章娘子身上还有一种药，咱们的大夫看不出来是什么药，只能等她醒了再看。”
“不过那药不危及性命，咱们只要等她醒了再换个大夫给她看便好。”
卫双舒听春桃说不危及性命便放心了，至于是什么药，她倒不是很担心，她父兄手底下有无数名医的联络方式，他们擅长医治什么，父兄他们都很清楚。
救一个章娘子，可比调养好她这副身体简单多了。
“另外是姑娘要打听袁家那位外室子的事情，昨日已经有了眉目，说是已经有六个月了，大致开春进门就能生了。”
眼下袁家公子和王家姑娘才新婚不到一个月，光是回门的事情就叫京城的人看了个热闹，往后那外室子进门，还有的热闹呢。
袁大人又被陛下罚了三个月闭门思过，眼下天天在屋子里待着，也就袁娘子能出门晃悠晃悠。
“多盯着点那个外室。”她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手段在京中比许多世家贵女要高出许多。
王姑娘，不会是她的对手。
春桃应声，便准备给自家姑娘梳妆打扮。今天下雪了姑娘不会出门，可不代表不会有人来找姑娘，该打扮的还是不能落下了。
“阿娘今日是个什么安排？”阿娘把裴不明叫来，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吃两顿饭那么随便，她定然还有别的主意。
其中，很可能就是想叫她多于裴不明相处，多多培养些感情。
昨日万伯把兄长拉走，想必就是阿娘一早就打算好了，给她与裴不明多有些相处的时间。可惜天公不作美，没多久便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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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可是冬至，想来……
阿娘心里还有别的打算。
“姑娘聪慧，娘子说今日她过来教姑娘包饺子。”春桃没想到姑娘还能猜到这一茬，李妈妈昨日同她说的时候，她都有些不可思议。
姑娘这些年，十指不沾阳春水，娘子也未曾叫姑娘做过这些，怎么今日忽然就要教姑娘这些了？
卫双舒却是大致猜到了些，京城冬至盛行吃饺子，不仅仅是为了过节，也是为了来年图一个好意头。
上辈子，她不会做，还叫京城许多姑娘笑话了好久。后边还是她自己去找了人学着做，才会了。
“早饭后过来？”春桃惊了一下，姑娘怎么连这个都猜到了？
“兄长那边是不是说午饭之后要过来？”
阿娘想让她与裴不明多多相处，必然会对兄长耳提面命叫他带着裴不明来她的院子。而兄长这两日定然是不会叫裴不明光在府里坐着，他还是要挑剔一番裴不明。
“公子那边的人也过来说了，午饭过后，他与裴公子过来与姑娘说话。”
“那咱们就等着阿娘过来。”卫双舒梳妆完毕，吃过了早饭，便在窗前看雪。
春桃见自家姑娘对窗外那雪很是喜欢：“姑娘，要不咱们去收一些雪，来年煮茶用？”
“能收一些便收，若是太冷了，便算了。”她对茶水要求倒是不高。
不过能尝试一下新的茶水，也好。
春桃出去之后，便没有人再进来打扰她赏雪了。
卫双舒其实也没能看多久，她家阿娘便带着李妈妈还有东西过来了。
“舒儿，今日冬至，咱们包饺子吧。”卫娘子一进门便看见她正站在窗前瞧着外头的雪，显然很想出去玩玩。
卫双舒回眸应了声：“好。”
卫娘子还担心她不愿意学，不曾想她答应得这般痛快，倒是让她准备劝导的话尽数憋回去了。
李妈妈也有些意外，她们姑娘十几年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对厨房里的事可不怎么感兴趣。
卫双舒对厨房的事情是当真不感兴趣，不过试试也无妨，学会了也好，不会也无妨。
“那咱们从最基础的开始学起，先和面。”
卫娘子手艺很好，自小卫双舒和卫初霁都吃过她做的饭菜，只是两人长大懂事了便很少叫她做了。阿爹也心疼阿娘，叫她平常能不做便不做。
从最基础的学起，卫双舒也没有意见，从头学起也没什么，最多便是费些时间罢了。
卫双舒上手很快，几乎是卫娘子一指点她很快就能领会了，根本不需要卫娘子亲自动手。
“舒儿果然像我，竟然学得这般快。”卫娘子看着由自家舒儿揉出来的面团，既惊喜又欣慰道。
卫双舒毫不谦虚：“那是，我可是娘的女儿。”
“等着它醒发的时间，舒儿不妨同阿娘说说昨日裴公子给你送了什么生辰礼物？可还满意？”卫娘子只知道裴不明是准备了礼物送来，却是不知道舒儿满不满意。
舒儿自小见识过许多宝贝，寻常的东西，她一般是瞧不上。
“他送的东西挺别致的，我很喜欢，也很满意。”卫双舒对具体是什么避而不答，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她若是叫阿娘知道裴不明送了这么个东西，她定然是好生检查一番才肯给她，如此便没意思了。
卫娘子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再追问是什么东西，毕竟年轻人还是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她问太多了难免叫他们不自在。
“那你眼下对裴公子是什么感觉？”她怎么老是觉着这孩子缺根筋呢。
卫双舒淡淡地回答：“眼下这般便很好了。”
卫娘子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没开窍，怎么这孩子比她兄长还难搞。
这孩子对感情对男子一如既往地平淡，哪怕是裴不明这种难得的儿郎，眼下也只能先用外貌拢住她了。
“你觉着他怎么样？从各方面而言。”卫娘子也不大放心，她主要是对舒儿不放心。
卫双舒略有些疑惑地抬眸，但还是老老实实接自家阿娘的话。
“人品相貌上，他在江南已经无人能及了，至于钱财他这人也不大看重……”
他对自己也是无可挑剔的好，她是半句不好的地方也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