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愣子盯着那两个人，但那二人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小偷强盗，人家满脸都是彬彬有礼的笑容。
瘦竹竿客气地问：“同学，你也是球队的吗？”
四愣子回答：“是呀，咋的啦？”
瘦竹竿指着场上的三傻子问：“那位同学叫啥名？他是队里最厉害的吧？”然后他回头看看冬瓜脑袋，冬瓜脑袋笑着点点头，对他的做法表示肯定。
四愣子心里便有些不快，心说：你他妈的当着俺的面夸别人，这也太不把俺当回事了吧，这就叫不拿豆包当干粮。
于是，四愣子一撇嘴，“他厉害个鸟毛，你看不出谁最厉害吗？”
“谁呀？”瘦竹竿问。
四愣子“蹭”一下站起来说：“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啥人？”
“啥人啦？”瘦竹竿看着四愣子直发懵。
“最厉害的人呗！”四愣子说完又坐下了。
瘦竹竿赶紧转过脸去跟冬瓜脑袋鬼鬼祟祟滴咕了几句。
“你最厉害，咋不上场练球？”瘦竹竿不解地问。
四愣子翻了他一眼：“你这嗑唠的，因为场上所有的人都不是俺对手，俺一人就能把他们全打废了，你说俺咋上场？俺上场他们这帮废物不害怕吗？”
瘦竹竿又扭过头和冬瓜脑袋滴滴咕咕片刻，接着问四愣子：“同学呀，你叫什么名字啦？”
四愣子一拍胸脯：“俺叫富足，富足的富，富足的足。”
瘦竹竿又跟冬瓜脑袋说了一句什么，便问四愣子：“富足同学，你是踢什么位置的啦？”
“嘿嘿，你是不是想问俺干啥活的？”
“是啦是啦！”瘦竹竿连连点头。
“俺哪，”四愣子得意洋洋地吹嘘起来，“俺把过大门，还冲到过前场横拉硬拽，又推又撞。俺体格好，从小练过，像那个啥拾粪、搂草、打柴、刨楂子、掰棒子、踩格子、沤大麻、推碾子、摊煎饼、贴大饼子、打酱块子……操，俺从小练到大，倍儿棒！”
瘦竹竿忙说：“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子嘛。你说的都是什么？我为啥听不懂啊？”
四愣子问：“这都听不懂，你是啥地方来的？”
瘦竹竿说：“我是广东人啦！”
“那难怪你听不懂，”四愣子不屑道，“要是当地人，连这都听不懂，还踢个屁球哇！”
“是啦是啦！”瘦竹竿点头道。
“哎，对了，”四愣子笑着问，“广东人吃香蕉不扒皮吧？”
瘦竹竿听了，一阵发懵。接着，他又跟冬瓜脑袋滴咕了一阵，二人便起身准备走了。
瘦竹竿还蛮客气地打个招呼：“再见啦，富足同学！”
冬瓜脑袋也一躬身，“沙哟那拉！”
四愣子望着二人的背影，轻声叨咕：“沙哟那拉……这是啥意思？是不是操你妈呀？不对，应该是谢谢吧？可这是广东话吗？”
这时，眼镜严跑到场边来喝水。
四愣子用大铁壶往一只搪瓷杯里倒了水，递给眼镜严，眼镜严“咕冬咕冬”喝过后，说道：“谢谢！”
四愣子回一句：“沙哟那拉！”
本已经转身走向球场的眼镜严听了一愣，回头笑问：“你怎么会说日本话？”
四愣子惊讶道：“我叉，这是日本话呀，啥意思？”
眼镜严一边往场内跑一边回答：“小日本哪有好话。”
三傻子和四愣子是跟队友们在学校食堂吃过午饭后往家走的，大家约定，明天下午再来训练。
二人走出校园不远，就见路边墙角下蹲着一伙人，手里拿着木棒砖头之类的凶器，一个个目露凶光，虎视眈眈，瞪着他们。
四愣子就有点心虚了，“三傻子，你看这帮小子，是不是冲咱来的？”
三傻子说：“咱也没招他没惹他，干吗冲咱来呀？”
四愣子小声说：“要不，咱绕开他们走吧。”
“怕几八毛？”三傻子坦坦荡荡道，“咱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三傻子坦然往前走着，四愣子就怯怯地往他身后躲。
当他们走近那伙人时，三傻子看到，那帮家伙果然都在盯着他，一看那目光，便知不怀好意。
三傻子先问一句：“你们瞅啥？”
那伙人站了起来，其中一个戴鸭舌帽的反问：“瞅你咋的？”
三傻子即便再缺心眼儿，也知道这帮小子是来找打架的了。他打架历来都是先下手为强，从不讲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类的。
鸭舌帽正在瞪着三傻子时，“哐！”眼睛上挨了一拳，顿时眼前一黑，接着灿烂的金光四处闪烁。
“彭！”
胸口又挨了一脚，口中一股腥咸，胸中一阵巨痛。
“噗！”鲜血从嘴里喷出。
鸭舌帽身后的一群人挥着木棒板砖大呼小叫，却没人敢带头上前。
恰在这时，眼镜严和几个队友从学校那边走过来，看到这边有打架的，便匆匆跑来，边跑边喊：“谁敢行凶？谁敢行凶？”
那伙人见了，喊一声：“撤！”撒丫子就逃。
四愣子见这群人要逃，顿时勇气倍增，正所谓“在安全的时候才是最勇敢的”。他拾起鸭舌帽丢在地上的砖头，奋力向逃跑的人扔过去，当然没能砸中任何人。
可逃跑的人中有一个小子，察觉到砖头扔了过来。就在砖头落地滚了几下停稳后，那小子正巧跑到砖头旁，他没停脚便一猫腰，右手顺势将砖头往身后用力一撩。
被撩起的砖头飞出一道弧线，四愣子正在乘胜追击，未及提防。
“啪！”
飞来的砖头正中四愣子额头，他眼前一片通红，那是冒出的鲜血湖住了眼帘。
“哎呀我叉！”四愣子捂住脑门子停止了追赶，“老子被那王八蛋砸伤啦！”
这时，眼镜严和队友们已经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
三傻子将卧在地上挣扎着的鸭舌帽薅起来，说道：“这小子领着一群人把俺堵住找打架。”
鸭舌帽将头伏在地上连连告饶：“大爷大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四愣子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握着砖头，骂骂咧咧走过来：“我去你奶奶的，爷今天拍不死你！”
说罢，举起砖头就要砸下去。眼镜严立刻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拦下，“等等，等一下。害，古人说穷寇莫追，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逃了你还追，这不就吃亏了？”
眼镜严冲伏地求饶的鸭舌帽说：“你把头抬起来。”
“我不敢，不敢。”鸭舌帽浑身哆嗦着。
“你快抬起头来！”眼镜严急了，“要不人家拿砖头砸你，我可不管啦！”
鸭舌帽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来，尽管眼眶青肿，但眼镜严还是认出他来了，只听眼镜严说道：“果然是你！我看着身形就像你嘛。”
“各位大爷手下留情，我错了，我错了！”鸭舌帽磕起头来。
“这家伙是谁呀，你们认识？”三傻子问。
眼镜严说；“他是雪花膏的堂兄王八刘。”
三傻子用鞋尖抬起王八刘下巴问：“是你弟弟勾你来打架的？”
王八刘赶紧点头：“是，是，就是那小鳖犊子，说你们踢球闷他，让我找人报复你们。他说你就是个乡巴老，咱哪知道你这么厉害呀。”
“我去你妈的，老子脑袋都冒血了，俺砸死你！”四愣子又舞着砖头要砸王八刘。
三傻子夺下他手中的砖头说：“得了，眼瞅要比赛了，别再闹出事了。”
又问王八刘：“我兄弟被你们的人砸伤了，咋办？”
王八刘在身上摸了一遍，掏出几个钱说：“我就带这点钱，全都给这位大爷看伤去吧，赶明儿我请你们吃熏肉大饼去。”
“俺看你像个饼子！”四愣子一把抓过王八刘手中的钱，又一脚将他蹬翻在地。
“操他妈的，俺现在有点迷湖了，快带俺去看伤。”四愣子捂着脑袋叫着。
四愣子是头缠纱布回家的。
快到家时，他特意紧走几步，将三傻子甩在后边。
一进院，他最想看到的人果然在院子里，那就是黑丫。
黑丫正坐在葡萄架下写作业，院门开处，她吓了一跳，“哎呀妈呀，你……你咋的啦！”
她赶紧丢下手中的作业迎过去。
五鼻涕、六嘎子和黑娃子闻声也都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了，这正是四愣子希望看到的情景。
黑丫望着四愣子，“你咋受伤了？重不重？疼不疼？谁打的你呀？”
四愣子觉得黑丫眼中满是焦急、关切和心疼，他就觉得心里暖暖的甜甜的。
于是，小胸一挺说：“小事，不值一提，是三傻子惹了事，跟人干仗，被一群人拿着棒子砖头打。俺一看，那哪行？俺不出头谁出头？上去就把那群人全揍跑了。俺追这帮王八犊子时，有个小子扔砖头，把俺脑袋砸破了！不过，为了救三傻子，受点伤流点血，值！”
“你呀，”黑丫也不知是责怪还是心疼，说道，“为了哥们，连自个儿的命都不要了。”
“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为了哥们和朋友，俺敢玩命。”四愣子得意道。
这时，三傻子进院了，大伙儿围了上去。
五鼻涕问：“三哥，你没受伤啊？”
六嘎子问：“三哥，你挨打没？”
黑娃子问：“三哥，有多少人打你？”
三傻子只是“嘿嘿”笑。
黑丫上下打量着三傻子，也觉奇怪，“还真是的，四愣子为救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你咋啥事没有？连毛都没掉一根。”
三傻子一头雾水，他问四愣子：“咋回事，你都说啥了？”
四愣子一笑：“啥也没说，啥也没说，走吧走吧，咱都回屋玩儿下五道去。”
说罢，率先向后院走出。
他听到，身后传来几个人的叽叽喳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