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注视着李承乾，脚下却迈不开步子。
他现在只能让自己深深地呼吸着，让自己保持着时刻的冷静。
事到如今，不得不做。
就算他现在突然退出，就算李世民没有怪罪，日后在朝堂也不再一呼百应而是举步维艰……
一荣俱荣未必，一损俱损却这么真实。
“大舅舅？你还在等什么呢？”
门外，李承乾居然笑了。
“来了，就来了。”
“张思政！扶着点我大舅舅！”
看到长孙无忌冲出东宫门时还被绊了一跤，一个趔趄，李承乾笑得更开心了。
不过还是让人帮了一把。
张思政，和纥干承基一样同属于李世民私下豢养的影卫。
不过张思政属于李承乾身旁的近身侍卫，等同于李世民身边的李承乾。
今夜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李承乾。
……
“闭上钦天监的大门，今夜谁敲都不开！”
“是！”
袁天罡看看天象，看看自己的屋里，摇了摇头。
“明日之后我将禀告陛下，辞官游历。”
“袁大人？袁大人？”
侍奉袁天罡的小斯再回头，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
“邹容！你在作甚？”
“呃，魏公？”
“邹容，回答我的问题！”
魏征方才处理完那一大堆事儿，正准备离开，就看见金吾卫大将军邹容正带着兵马守在太极宫外。
邹容却挠了挠头。
“末将也不知道啊，就是长孙无忌大人说看好这里，任何人不得进出。”
“长孙无忌？”
被这个名字搞得有些湖涂的魏征有些不明所以。
长孙无忌莫非是知道了什么？
“这两天城防无事吧？关键时刻，你这里很重要的！”
“城防……无事！除了三天前长孙大人按照陛下此前的意思安排兵部侍郎侯君集侯大人接替了兵部尚书，此后，侯大人稍微调整了下城防内卫的轮班顺序，就没啥了，其余一切照常！”
“侯君集？他没事调整轮班作甚？”
“此事魏大人也知晓啊！”
邹容被吓了一跳，以为魏征不知道此事，称他谎报。
看给孩子吓得！
魏征连忙摆摆手安抚他，自己看过，不过这折子是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拿的主意，结果是啥他不知道。
“这事儿我知道，我知道，你继续看着吧！嗯？那是……有人宫外集结大军，这是要谋反吗？”
“嘿嘿嘿，那是太子殿下的兵马！”
“什么？”
太子殿下？
的？
兵马？
双目瞪圆的魏征，现在再看邹容的脸，还有那副贱笑，心里只觉得“咯噔”一下！
“邹容你……你投奔了太子门下？”
“迫不得已。”
现在的邹容那还有几分钟前那副害怕自己的样子？
不过邹容这话确实是没错，他参与谋反还真是迫不得已。
长孙无忌威胁他，作为金吾卫大将军，让陛下被绑却毫无作为，按律还是得斩。
他就是为了活命而已。
其实早在几天前，他就开始用太子的人替换金吾卫的士兵了……
所谓的城防那一套，已经报废了。
这一刻，似乎所有的防军都已经偃旗息鼓，可那边的战斗却明明没有停止！
东宫哗变，北衙禁军和南衙十六卫的抵抗居然显得那么无力！
休忘了李承乾还有东宫六率，纵然再是土鸡瓦沟，前排架盾后排输出也是会的。
加之他们是为了活命，使出的力量远比李世民的进军强……
望着这一切，魏征没有说话。
远远地望出去，似乎望出了宫外。
那是战马踏碎了宁静的长安，踏破了寂静的夜晚的声音！
魏征却不是听见，而是看见……
“邹容！你……你且记住，今日，除非我魏征战死于此，否则，无人可踏入这太极殿一步！”
年过半百的魏征，挡在邹容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同样是一身官服加身，魏征却显得尤为刚正。
或许他不是大唐肱骨，或许他不是为了李世民，就算是为了天下百姓免受动荡之苦，他的腰杆也挺得直直的。
而其实魏征也不相信自己能顶住。
他在拖，他不相信宫中没有人能破局。
千牛卫？
右卫军？
左卫军？
北衙其他的将士？
长安城的大营？
乃至……宋方？
只可惜，他所料想的那些都没有实现。
不过须臾之间，转角处便是一队高举火把的武士带刀便已经冲着他们疾步冲来。
那些人的刀上、衣服上沾满了鲜血！
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而这里，早已见过一次血腥，这些新的血液落在这儿毫无一丝浮动。
顺着砖石流入缝隙里……
“杀！”
“冲进去！”
“护送楚王殿下！”
“楚王？”
“楚王？”
这倒是让已经准备下令让路的邹容和魏征都是一惊。
谋反这种事儿，还有撞上的？
“邹容？”
燕弘信看着眼前列阵以待的金吾卫，以为是中了埋伏。
回过头便望向后面。
顺着燕弘信的方向，那里阴弘智、阴妃还有楚王李佑都在那里。
正沿着满地鲜血构成的红毯一步步走过来。
阴弘智不知道是属于聪明人还是蠢人，反正他知道帮助阴妃和李佑招募死士以自卫，却只凭这些人马就想着篡位。
而楚王，也就是从小被全家人灌输着“邪恶”思想的李佑，心思狭隘，变得喜欢结交奸邪之士，对谋反却是一百个赞同。
俨然成了李承乾阻挡千牛卫的炮灰，没人能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魏征大人？”
阴弘智走上前来，站在魏征面前，对视。
邹容和燕弘信识趣地面对面，手握刀柄随时一战。
“阴大人，好好的吏部侍郎不干，跑来谋反了？”
“谋反？我阴家与李家乃是世仇，何有谋反一说？这些也只是报复罢了！您不是说陛下一直在宫中吗？好！今日，我阴弘智便是代表我阴家，进入这大殿之上与陛下请教一二！魏征大人何不行个方便？如若不然……”
魏征往前一步，横眉冷对，死死地顶住了阴弘智的脸。
“又当如何？”
魏征的性子一向如此，也是他的傲骨。
也正是如此，才让上至天子，下至小吏皆是对他惧怕三分！